淡红浅紫的豌豆花短文
清明节前,女儿换了工作,交接之后有几天假,就回家来了。女儿还家,爸妈自然欢喜,首先就是安排每天的菜谱。鱼肉好找,蔬菜难配。我一向不喜欢大棚反季菜,总觉得当季时鲜蔬菜近乎天然,滋润肠胃。而这时候菜心已经老过,最普通的菜,应该是豌豆了。拎着篮子走进超市,豌豆果然堆着很多,可是一看价,吃了一惊:7元钱一斤!“有那么贵?”走到农贸市场,摊上卖得更贵。大嫂还说:“上周我还卖9块一斤呢!”女儿回来,你还会嫌贵吗?也买两斤。摘柄去筋,加红椒炒肉片,看女儿吃得很香,笑得很甜,不觉想起三四十年前的往事来……
那时在乡下,秋末冬初,大田都要种油菜,各家很少的自留地会种上大白菜,于是只有在畦边地角,才种上来年才能吃的豌豆。尤其在田塍上,一锄挖个小坑,隔一小步就点上两颗豌豆种子,再踩一脚。不用管,一个星期就挺出两根硬扎扎的苗来。接着就匍匐牵引,伸着龙爪一样的须,见到高出的枝条就攀上去,向着太阳张望。插上几根不要太长的但分叉的棍子,再用纤维带子或者竹篾条上下连接起来,豌豆苗就倚着简陋的篱笆蓬勃起来。春分过后,豌豆花就迤逦开花了。淡红浅紫的花儿,在桃李杏争艳的时候,朴素得跟一个穿着蓝碎花布褂的村姑一样,在春天的阳光下,一样灿烂着,欢喜地在暖风里絮语,孕育出扁扁长长的豆荚。起初瘦瘦的,很快就被春雨催肥,圆圆鼓鼓,让人再次想到壮硕有劲的村姑了。农家的菜是清早去摘的。摘豌豆照例让小孩去。到田里,层层叠叠带着露水的豌豆苗中,一会儿就摘到半篮子,走不到半条田塍,篮子就装不下了。那豌豆儿就像老摘不完似的,把豆苗拨一下,又出来几颗,反拨一下,又出来几颗,跟捉迷藏的孩子一般。摘回来炒肉吃的时候是很少的,清炒也很好,餐餐吃也不厌。因为家家户户都种,卖不起价,吃不赢,很多豌豆就老了,豆荚起筋,嚼来像一团麻,于是就把里面的豆子剥出来,水煮,做菜吃当饭吃都行。那时候还没有加工成小孩最爱的“聪明豆”的。想不到从前这个季节最普通的菜,如今却变成最贵的菜了!
这些年看着城郊的土地被钢铁的巨臂不断吞噬,豌豆赖以扎根的土地越来越少,而农村青壮劳力纷纷汇入城市,从种豌豆的变成了吃豌豆的了,豌豆哪能不贵呢?守在农村的'年迈的父母还能去种豌豆吗?种了谁又来吃呢?就是我们,不也正是为了生活,奔忙在城市的各个角落,都快把开满淡红浅紫的豌豆花的田塍忘记了吗?
豌豆苗可以做羹汤,豆荚做菜,是一个久远的蔬菜了。野生的豌豆,在《诗经》里叫做“薇”。长期的漂泊已经把人心磨得粗硬,但偶尔看见那淡红浅紫的豌豆花,择着、吃着豌豆,轻轻吟诵“采薇采薇,薇亦柔止。曰归曰归,心亦忧止”,想起那不再有淡红浅紫的豌豆花的田塍,回忆从前吃豌豆饭的情景,眼前不觉升起了一团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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